2019.07.17
上回提到「認證輔導師」,友儕表示聞所未聞,我表示虛銜一個,直接點來說:「搵食啫!」
當日與會者認為這是提高社會對輔導認受第一步的畫面仍歷歷在目。似乎在社會中,如「律師」、「教師」、「測量師」、「視光師」、「鋼之鍊金術師」才有一種專業氣質,可反映其行業操守與道德。
三年前「豬肉佬」搖身一變為「豬肉切割員」街知巷聞,今日仍以此職稱招聘。協會緊隨其後,把「輔導員」改稱「認證輔導師」近三年,今天只見「輔導員」空缺仍然寥寥可數,卻未見「認證輔導師」空缺,開始猶豫是否要把這個專業資格寫在履歷表上,招聘者會不會以為我找錯工了?
關於稱呼這回事,人生中有幾個小片段:
當年就讀的天主教女校,美其名是英文中學,實在是以母語上課,只是教科書和考試用英文。中二那年,在充斥著懶洋洋氛圍的體育課,一位同學向老師說:「先生⋯」語音未落,教師喝叱:「咩先生呀!Mrs. Yeung!小學呀?」我看著同學一臉尷尬,心裡咕嚕:「先生不是尊稱嗎?男女都可以叫先生吧?難保教師哪天離婚,難道要全校同學改口嗎?」也許,「先生」一詞反映昔日只有男性才有機會接受教育,令老師不爽?還是只介懷於小學與中學對師長稱謂的區別?
我校當年稱已婚的女教師為Mrs.,未婚的稱Ms.,是為「官方語言」。然而我對各位女教師的夫君姓氏沒甚興趣,也搞不清原來這叫父權社會產物。生於八九十年代,社會充斥移民潮衍生的「太空人現象」和相關的婚姻問題,我只是關心各位婚姻狀況及後續的安排,深感教師若婚姻觸礁仍得向全校交待實在情何以堪。雖然天主教學校潛移默化的家庭觀念讓我打消這無謂的思慮,有時也感到一眾已過適婚年齡仍單身的女教師,長年面對學生就情感生活流言蜚語的無奈。
在我畢業以後幾年,這稱謂終於改過來,女教師全部統一以Ms.稱呼,不從夫姓。我知道後終替各位女教師鬆一口氣。時為千禧年後,回想起來,實在落伍。每次張開口跟每位曾教導我的教師打招呼,我就記起中二那個畫面,同學一臉尊敬的稱呼教師為先生卻被喝叱的無辜。
另一次,身處服務傷健人士的機構,在接待處和後勤辦公室之間,服務使用者及其照顧者都以「阿sir」、「姑娘」稱呼同工,為何女同工又不是相應的「Madam」呢?目測人人處之泰然,唯我比平日身處社區中心更坐立不安:「到底是職員面目模糊,還是地位更高?」雖然我知道,都不過是區分性別「先生」、「小姐」的稱呼,從小進出社區中心和青年中心,閱讀無數中心季度活動通訊,應該習以為常,回想起來,就是這稱謂令我對那些中心敬而遠之。
後來服務少數族裔時,我常在中心進出。在接待處前後,孩子青年都叫我「Miss!」我不厭其煩瞪大眼睛,笑著糾正:「Ah-Da!」似乎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心工作。月初與服務少數族裔的前線社工們分享應用敘事實踐於尼泊爾和巴基斯坦青年社群的經驗,做外展的同事認同當事人有自身應對困難的知識技巧,也希望在過程中可以去中心化,無奈服務使用者慣於期望同工可以給予支援指導。記起十年前服務少數族裔的片段,回應敘事實踐的理念,當不以專家或助人者自居,建議不如由稱呼開始,請對方以名字相稱就好。權力從來都出現在關係之中,何不由稱呼開始實踐去中心化。
在教育場所,按文化尊師重道,稱謂隨社會文化而變更,亦反映出男女在社會角色的不同。在服務提供者和服務使用者之間,明明大家生而平等,何不互相尊重,也先詢問對方希望我們怎樣稱呼?對我而言,在服務提供者和服務使用者之間,從來都不是施與受的關係,只是在同一時空下,大家的角色不同,但不代表權力和地位不同。這是我一直持守的態度,而一個稱呼也不會影響我的操守與道德。無論我是一個「輔導員」還是一個「認證輔導師」,我都是「Do no harm」,保密是基本,技巧和知識有一定的被認受教育程度,也有一定的實踐經驗,同時也曾接受督導,當然也有持續進修,我也有好好照顧自己的情緒和健康,在我而言,這都是對當事人負責的態度。
一個名詞的意義,由社會建構而成,當事人可以自由定義自己嚮往的身份和名稱。但是一個行業在社會上的認受性和位置,若在行為操守方面失卻基本的自重,無論任其如何自定名稱也枉然。實在協會在把「輔導員」改名換姓後,也曾參考海外組織,修改註冊要求,例如加入持續進修,包括出席工作坊或講座的要求,和修定實習的督導時數比例,可惜這些都鮮為人知。
又說敘事去中心化,不以專家自居,何以我還是堅持註冊?都是一句:「搵食啫!」既然要投身這個行業,若是一個入場門檻,也不妨多走一步,反正都是自我要求做到的事。當然我也不是萬能,我也不過是一個人,沒可能每一位都能順利走完一段旅程,還是感謝每一位遇上的,給予時間,讓我從你們身上學習更多。
